添加收藏 / 设为首页
当前位置: 法官园地 -> 法官随笔

心中那杆难平的秤

全省法院“青春铸法魂”征文比赛一等奖作品

  发布时间:2012-08-20 14:51:02


    老纪头前天晚上死了,得到这个消息,我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,他的死应当说是在意料之中,但着实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。

  老纪头是去年春季我的一个当事人。大约六十多岁,个子不高,因为有肺病,说起话来,总是上气不接下气的。去年的春季,老纪头多次提出要看病,竟然遭到儿媳的破口大骂。老头忍无可忍,将自己的儿子告上法庭。案件分到了我的手里。因为此案的特殊情况,我亲自去找老纪头的儿子送达起诉状,想顺便为他们调解一下。到了他们家后,院子里空荡荡的,只有两辆人力三轮车。走进屋内,老纪头没在家。我便向跟进来的他儿子纪某说明身份后,把起诉状等材料送给他,他倒没说什么,后面的他媳妇当即大嚷了起来,“啊?这个老不死的,竟然还告到法院?我看他是活够了,快点让他死,省了看着闹心”没等我说什么,纪某制止了她。签收送达书后,老纪头仍没回来。看这样,调解不太好进行,我便离开了。

  庭审比我想象的要顺利,老纪头的请求不高,要二千元钱治病,另从此以后每月要五十元生活费。在庭上他的儿子纪某承认了自己以往的错误,但对老人的要求只同意给一千元治病,理由是他也很困难。没想到老纪头竟然同意了,但因双方皆同意,也没再说什么。我心想,这样也好,总归是调解结案了。就这样让他们当庭签收了调解书。事后,老纪头单独到我的办公室里,我担心他是不是反悔了,让他坐,他没有坐下,站在我的办公桌对面,操着浓重的河南口音对我说:“法官同志,谢谢你了!”我只是机械地回着:“不用客气,这是我工作份内的事。”心里却在想着:真不知有什么值得让他谢的地方。他又说道:“他如果不给钱怎么办呀?”我说:“你可以申请强制执行呀。”“可他要是给不上呢?”是呀,如果给不上怎么办呢,最简单的回答是“那样我们也没有办法。”可终究没有说出口,总不能这样让一个老人失望吧,没办法,我只好随口应付:“不会的,既然你儿子当庭答应了,他就会给你钱的。”老头说:“他们可不一定!”,我说:“放心吧,会的。”他静静地看了我有一会,想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,我抬头看看他,发现两行浑浊的老泪正慢慢地淌下来。我慌了,正要说点什么,他却默默转过身去走开了。我的心象被镊子夹了一下,猛的一紧。案子虽然结了,可一点也没有往日那样的轻松。这也是我见他生前的最后一面。

  听说老纪头今天出殡,便决定去他家看看。搭车到了他家附近,让车子走了,便开始步行。天阴阴的,刮着风,稍有些冷。紧走了几步,便到了他家的东侧约五十米的地方,巷道里很平静,没有常人家办丧事那种熙熙攘攘的场面。再走几步,进了院子,看到稀稀拉拉的有二十多人,纪某两口子带着孝,屋里屋外的不停进出,没有认出我来,我便往前凑了凑,这时好象要搞起灵仪式了,白布被掀开,我看到,老纪头竟然还是以前的衣着,一点都没变,只是更加脏了。不知谁喊了一句,“怎么,人都死了,连衣服也不给换?”显然,对死者家人不满。老头的儿媳讪讪道:“哦,有,忙忘了。”却进屋将她丈夫的另一套旧衣服拿了出来。这边,大家就为老纪头脱衣服,顺便摸摸口袋里,看有什么东西没有。这时,有一张叠着的纸被掏了出来,纸边已经磨破了,掏纸的人只看了一眼就将它扔了,恰好被风刮到我的脚下,吹了开来,我只看了一眼...天啊,我的心忽然就好象被大锤重重的击了一般,这竟然是我送给老纪头的调解书。上面的内容不用看我也知道是什么,老纪头满怀希望来到了法院,用他的信心换来的调解书,给他带来的又是什么呢?他在我的办公室里的那一幕又出现在我的眼前,他最了解他的儿子和儿媳,他不相信他们,也在怀疑我们。而我却认为已经又成功地调处了一个案件,用自己都觉着苍白无力的话,就打发了他,他当时流下的,是无可奈何的泪水呀。而至今,这份文书仍揣在他的口袋里,我永远无法知道,他经受儿媳的谩骂时,手里摸着这份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书,心里是怎样一种复杂的心情。看着他那仿佛含着委屈的脸,我的泪水缓缓地溢出。

  灵车怎么走的,我全然不知,院子里就我一个人了。天下飘下了雪花,落在调解书上,我弯腰将它捡起,放进了口袋。走在大路上,边走边想,从法律角度来说,我这么处理案件似乎是没有什么错误,可是凭良心说呢?总觉着还有该做的事,而我没有做到,案结了,事未了。雪越来越大,心里也越来越乱,一忽儿象被重物牵着,直直地往下坠,一忽儿又象是失重了一般,令人发慌的往上飘。老纪头的两行泪水和那张调解书交织着在我的脑海里出现,像是一个托盘天平,久久的平不下来。

 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,抬头,已经到了法院的大门口,透过门玻璃,大厅内悬挂着一个大大的天平,门楣上是早已熟视无睹的几个字:“做人民满意的法官”。下面是熙熙攘攘的当事人,不知怎的,老纪头的脸也浮在眼前,我心里一热,刹那间,似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人民满意,怎样做一个让人民满意的法官,毕竟我还年轻,以后的法官道路还很长......  

    我静立了一下,顿了顿,然后大踏步坚定地走进了大厅。

责任编辑:李慧    


关闭窗口